《官商之间:社会剧变中的近代绅商》是马敏教授在1994年写成的一部著作,原在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这本书对于中国近代社会的绅商研究,有筚路蓝缕的开辟之功。这一点,在本书的前言里,著名历史学家章开沅先生已经说得非常清楚、明白。作者近10年来,虽然政务缠身,但是并没有放弃对这个问题的研究,随着学识和研究的深入,对中国近代社会的绅商阶层又有新的思考,并且与海内外学人就书中论点广泛进行切磋、探讨,形成了一些新的认识和体会。现在,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将此书列入“桂苑书丛”学术丛书再版,即是作者加入最新材料,并加以修订的新版。
作者认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一系列空前的社会变动,中国社会流变出了一个颇为奇特的新的社会阶层——绅商。这个社会既以科举功名和职衔、顶戴为标识,附骥于官场,又同时广泛涉足工商经营活动,孜孜牟利,成为晚清到民国初年一支举足轻重、极其活跃的社会集团力量。绅商阶层的形成,是中国独特历史文化传统、社会结构以及其他历史条件交互作用的产物,体现了近代中国历史发展进程的多样性、特殊性和社会阶级结构的多层次性。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政治结构的基本特征表现为官、绅、民的准科层体系,与封建社会的社会上层结构相比类,依附在传统中国的生产关系和社会结构上。相对而言,在中国长达2000多年的传统封建社会中,这种准科层结构非常稳定,与缓慢而循环上升的中国社会历史发展相适应。但是,随着中国的内封闭局面为西方资本主义列强打开,晚清以降羸弱的中国社会被西方先进的科技、政治、文化给冲击得摇摇欲坠,分崩离析,依附在传统文化基础上的官、绅、商的准科层体系,不得不和这个空前变动的社会时局相适应,由官本位发展到商本位,因而流变出绅商这一新的过渡性的社会阶层。这个阶层一方面要维持旧有的上层结构的优越地位和统治要素,另一方面又必须通过新的奋斗(尤其是经济层面上的奋斗),甚至是从头再来,才能重新树立自己的优势地位。另外,与传统中国旧有秩序不同的是,这个绅商阶层必须面对有着先进生产力,有着先进科学、技术和文化的西方列强的威胁,或者说机遇。因此,绅商一方面维系着旧的政治秩序,一方面谋取着新的社会地位;一方面与晚清封建王朝和西方资本主义列强相抗争,一方面又不得不依附甚至妥协;一方面传息浓烈,一方面又孜孜汲取西方先进的科技和文化。
然而,这个特殊的社会阶层,其实是一个不稳定的渐进的阶层,它随着中国近代社会的急剧变革而产生,又随着中国近代社会的急剧变革而消亡。当中国近代社会的群众心理已经由过去的基于封建主义的官场心态进化到资本主义的商业文化心态时,绅商阶层的存在价值便不复存在了,它必然为新的商人阶层和官僚阶层所取代。但是,作者认为,绅商阶层虽然存在的时间不长,它在中国近代社会中的作用却是举足轻重的。它联系了晚清封建统治阶级和民国统治阶级之间的过渡时期,成功地维系了社会的渐进发展,让近代中国的下层民众和上层社会在清末民初的大变革中不至于太过脱节,起到了一种润滑剂的作用;而且,在接受和抗衡西方先进科技文化和政治制度的意义上,绅商阶层也功不可没!
这次新版的《官商之间:社会剧变中的近代绅商》,作者不单是就原书加以修订,补充新的内容,并且还加入了一个附录,收录了他与学界同人就书中论点的一些讨论和研究心得,这是难能可贵的,体现了作者虚怀若谷,博采众长的学术胸怀。
在当今的中国社会,随着改革开放格局的不断深入,群众的心态,已经由过去的政治至上,演变为商业至上。这种社会形态的变化和群众心理的变化,与晚清至民国初年的社会历史画卷,存在一些相似性。马敏教授的《官商之间:社会剧变中的近代绅商》,在这种背景下再版,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对于当前的社会反思,可以提供一个参考的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