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可以说现在不是一个写作的时代,几乎所有读过书的人仿佛都是“写手”,图书城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足以让任何一个有创作冲动的人望而兴叹。各行各业、稚嫩的写作者与老辣的写作者大有并驾齐驱的架势。在这种情况下,人们还需要文章作法一类的书吗?前天看马东主持的文化访谈录,说的是歌词的写作。他专门挑了一些流行歌词中的疵病加以评说,其中有一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流行歌中的“做人一地肝胆”,马东就说这“一地肝胆”怎么也是不通的,从而让人责问歌词的写法。就此而论,文章作法之类的书还是用得着的。况且,凡事总有规律,写作亦然。人们放弃现行的规律再创一格固然可以,但不是所有的规律都是可以另起炉灶的,其中就有写作。
于是,写作一类的书仍然在写手林立的时候层出不穷。很多高校处在写作教学行当的学者们都想别出心裁,编写着既适合自我意趣,又适合教学的写作教材,其中就有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普丽华、江少川主编的《现代写作概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本全日制高等院校课程教材两年中就四次再版,销量继续攀升,足以说明它受人欢迎的程度以及必然存在的独到之处。
这本教材分为上、中、下三编,上编谈写作活动的本质和作者的才识、能力;中编谈写作的过程,包括了聚材炼意、构想运思、语言表达和起草修改;下编谈写作的文体,有新闻文体、应用文体、文学文体、理论文体四大类。这三个部分构成了现代写作的系统理论,而且每一节后面都附有经典却又是相对新颖的例文,以及以例文为模式的写作训练题,从而激发学生对这本教材的兴趣。但客观地说,要让写作理论成为一支人所未见的新花朵是相当困难的。譬如说作者的能力,哪里离得开观察、感受、思维和想象四大能力?谈表达方法,怎么可以不说叙述、描写、议论、抒情和说明的方法?说文体,像文学文体,人们除了在诗歌、散文、小说、戏剧文体之外,再加上与时俱进的影视文体,还能够做些什么?这其实对写作教材的编写者是很大的挑战。
应该说,《现代写作概论》是一本很全面的教材,它所涉及到的三大部分,包括最为实用的各类应用文的写作,涵盖了写作课程的基本内容。这应该是社会对于学生的要求,教材不能不适应这种要求,努力去奠定学生的写作基础。它既是写作教材的共性,又是它的无奈,很少有人能够超越。但在我看来,这部31万字的教材最大的特色是在求实用时,给讲授者和学习者留下了很大的空间。
对于讲授者,这空间便于形成巨大的张力,从而使老师的讲授不可能照本宣科。如教材的“再造性想象”是这样写的:“再造性想象是根据图片、语言文字或别人对某一事物的描述,经过构思而在头脑中再造出来某个对象的完整形象的心理过程。它的特点是再现存在或存在过的形象,或是对自己从未见过的、别人描述的、图片文字示意的形象进行组合再造。”然而编者并没有对这样的界定作过多的阐发,即使举例说明,也只提到了钱刚的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说他运用再造性想象,再现了唐山地震那张“全息摄影图”,让读者身临其境。这样的编写风格在全书中俯拾皆是,编者有意识的不求完备,自觉或不自觉地让讲授者以教材为纲目,可以驰骋自己的才学,获得讲授自由的愉悦。
对于学生,这空间则会很自然地诱使他们去了解那简要表述背后的知识是什么,从而有对新知的渴求。更重要的是,这知识的空间有待学生去创造。理论上的说解和写作的榜样力量无时不存在,如说写作的辩证技巧,该书的编者列举了虚与实、抑与扬、疏与密、动与静,却也是点到即止,而让学生去分析例文《中国的牛》的辩证技巧。如说诗歌意象类型中的象征性意象,编者以艾青的《礁石》为例,指出象征性意象创造的特点,并要求学生分析韩东诗歌《山民》的意象。从这里看来,编者倒是以训练来引导对简要的理论表述的补足。让学生在揣摸写作理论之后,获得创造的愉悦,同时将知识转换成能力,而不是处在理论的一般驱动中。
我常在想,在有条件的高校,是不是可以让写作成为一门学科?它在社会生活中的广泛运用,使它有成为一门学科的必要和可能。但由于写作课程的包容性很强,涉及的知识很广,导致它在一些高校没有真正引起教学管理者的重视。不过,从事写作教学的老师们可以在教材上使劲,让写作教材留有空间,以利于写作的实用和创造。当然,创造也是求致用。显然,《现代写作概论》的编者是要使教材真正具有指导学生学习的作用,能够切实地赋诸实践。所以在书中思考题后的例文里强化着指导,如说写作的语言运用,用了《高晓生谈语言》;谈文章的修改,用了孙犁的《改稿举例》,这些与编者的理论表述相得益彰,也使这本书作为教材好用好学。
也许正是因为编者追求教材的实用而为师生共同营建了创造的空间,才使《现代写作概论》受到了一些高校学生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