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一个爱思考的人,都可能遇到这样的困扰,那就是:我们都主张人是有自由的,是自己行为的主人;同时,我们又认识到,世界是物质的,自然规律主宰一切,人作为物质世界的一部分,不可能有自由。这两个观点互相冲突,康德专注于此进行了长达十多年的思考,并将这个困扰引向了下列问题:我可以知道什么?我应当做什么?我可以希望什么?人是什么?“我可以知道什么”则是最基本的问题。
康德的哲学著作大都围绕上面的问题展开,它们改变了西方哲学前进的方向和进程。而在康德的全部著作中,《纯粹理性批判》又是其中最重要、最核心的一部,通过对理性的分析将启蒙思想提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堪称现代哲学的基石,哲学家叔本华称它是“曾在欧洲写下的最重要的书”。
全书依次分析人的感性能力、知性能力、理性能力的消极运用、理性能力的积极运用,阐明数学如何可能,自然科学如何可能,形而上学作为自然的倾向如何可能,科学的形而上学如何可能,从而回答了“我可以知道什么”:那就是,纯粹理性的运用只限于经验,先验的观念性和经验的实在性共同构成人类的知识;自由,作为道德的前提,超出经验世界,不可究诘。正是对纯粹理性的批判,给人类的道德信念留下余地:我们固然可以像动物一样做自然的奴隶,贪图物质利益和感官享受,但作为具有理性和自由意志的人类,更可以过道德的生活,为理想而奋斗,这也是人之为人的尊严所在。
由于《纯粹理性批判》在人类思想史上的重大意义,自上世纪30年代至今,已有6个中译本,韦(卓民)译本是其中少有的值得不断再版重读的一个。
其优点首先在于它的忠实可靠,切合康德的本意。《纯粹理性批判》素以晦涩难懂著称,这就对其译者的哲学素质和语言能力提出了极高要求。上世纪30年代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胡仁源译本,公认读不懂,原因就在于胡氏对康德哲学理解不足,其翻译只限于字词层面,无法将前后文的义理贯通起来。作为饮誉中外的著名教育家、康德哲学研究专家,韦卓民掌握希腊、拉丁、德、英、俄等多种外语,数十年沉潜于西方哲学的研究、教学和翻译,有关康德的译著不下400万字;对西方多种语言的谙熟,对康德哲学深刻全面的理解,对译文反复推敲锤炼,“一名之立,旬月踟躇”的钻研精神,确保了其翻译的忠实可信。
其次,康德哲学的晦涩难懂,很大程度在于其中的一些概念内涵深刻,层次细腻,甚至要借助词源学推究其意义的生成过程,从汉译的字面,难以了解其底蕴;部分同义词,如验前的(apriori)、先验的(transzen⁃dental)与超验的(transzendent),灵魂(Seele)与心灵(Gemüt),理性(Ver⁃nunft)与知性(Verstand)等等,则需要仔细辨析,用心体会。因此,对译文加以注释尤显必要,而韦卓民译本就是目前所有大陆译本中唯一的注释本,不仅保留了KempSmith英译本中的注释,还增加了韦卓民本人的大量注解和按语;不但澄清了人们对康德哲学的一些误解,也在很大程度上化解了读者在阅读文本过程中的疑难,《纯粹理性批判》译本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
《中华读书报》(2017年05月31日18版)
http://epaper.gmw.cn/zhdsb/html/2017-05/31/nw.D110000zhdsb_20170531_1-18.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