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苏在这本集子中,把我喻为一棵树。我不是桂子山上的一棵树,我只能算桂子山上的一株草。但草也不是不好,草经常与文人相伴,草与读书往往有着密切的关系。大家非常熟悉的《陋室铭》怎么说的——“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没有“草色入帘”也可以阅金经,但是味道要差一点。一片枯黄的沙漠也可以阅金经,但是在碧绿的草色中间来读你心爱的书籍,心灵会更加敞开。南宋翁森的《四时读书乐》是讲春夏秋冬四个季节读书的乐趣。春天,读书之乐在——“读书之乐乐何如,绿满窗前草不除”。所以,能够做桂子山上的一株草,我很欣慰。
在这部《桂子山上的树》中,晓苏不止写了桂子山,还写了他的家乡保康,写到保康的马良,还写到其他许多。我们是在桂子山上来谈这本书,那就应该先谈谈狭义的树,就是生物学上的树。
现在的桂子山,到处葱茏茂盛,以前并没有这样美丽。分享会聚会的这间房子顶上,以前是一片松林,1956年我入学时,那里的松树和我一般高,1957年春夏之交,树上长了很多松毛虫,学校号召学生捉虫,我们就用细棍子把虫夹下来,现在这些树已经长到几层楼高了。现在桂中路两边的梧桐树非常漂亮,原来可什么都没有。1964年,解放军高级干部武承先同志转业来到学校当副院长,从他的复员费里拿出六千元钱,在路两边种上了法国桐树,才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当时,陶军副院长曾经命名为立雪路,程门立雪,适合我们师范大学的性质。
晓苏写了桂子山上的树,桂子山上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写吗?其实,桂子山上还有好多可写的。
几个月前,我们学校八九级研究生聚会,校友办赠送与会者一人一本《四季芳华桂子山》,介绍桂子山上的花。我觉得还有一个题目可以做的,就是写写桂子山上的路。桂北路、桂中路、环山东路、桂元路……等等。我们那个时候上学主要的是桂元路,那时候路很陡,不好走,冬天有冰雪时,车轮一定要绑铁链子,不然不能开上来。现在的很多路都是后来才开辟的,我们参与了修路,记得有一次我早餐之后带着发糕去修路,等休息时发现发糕上爬满了蚂蚁,修路是重体力活,也就把那块发糕吃下去了。桂子山上的很多路都是老师和学生一起修的,这里的路、花、树都是桂子山人几十年辛苦创造出来的。我们还可以考证一下桂子山这个名字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很熟悉白居易的诗: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我们不需要到杭州去,不需要到深山古寺里去,在这里就可以寻桂子。这里原来叫鬼子山,是一座坟山,后来改名叫桂子山。应该考证一下,是哪一位有智慧的人取了这样美好的名字。
《袁小修日记》里记录,万历四十年,袁小修住在宝通寺,前往九峰山游览,他从宝通寺出发,走到卓刀泉,走了整整两天。原来没有路,北边全是湖沼,桂子山荆棘丛生,所以走得很慢。从华师建校开始,一代一代的经营,才建成今天这么美丽的校园。就像书里写到,我们种了树,种了花,修了路,也培养了数以万计的优秀人才,涌现了一批批对国家有用的人才。
桂子山上的路不仅是指走的路,还是成长之路。一代一代学生在这里求学,学做人。桂子山上的路也指创业之路,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贡献的路。
再回到晓苏的这本书。袁宏道在《序小修诗》中写道:“其间有佳处,亦有疵处。佳处自不必言,即疵处亦多本色独造语。”一本著作里,有佳处也有疵处,写得好的不用多说,疵处在这里是指不符合当时大多数文人欣赏习惯的新奇之处,就是那些被认为是有毛病的地方,看起来很生涩的地方,其实,中间有很多正是个性鲜明的、独到的东西。袁宏道说,作为兄长和读者,“予则极喜其疵处”,因为那些看起来很好的、很顺溜的佳作,还不免有人工造作加工的痕迹,他更喜欢表现真性情的东西。现在,一些文章、讲话,文风、话风不太好,套话太多,空话太多,使人们听的时候生出倦意。
说真心话,本色独造的东西,才是文学上最有价值的东西。
来源:长江日报,2019年11月3日,7版
http://cjrb.cjn.cn/html/2019-11/03/content_154061.htm